外头的人声入了车厢,裘慎和裘怫依然端坐不动,很有苏氏的几分端庄风范,裘怡年纪最少,性子也最活泼,越发兴奋起来,任云姨娘抱着她的半个身子,探头往窗外看去,就只见街上人流如织,老老少少,男男女女,有的是祖孙出游,有的是夫妻同行,更多的是一家人走在一块儿,扶老抱小,却大多往一个方向涌去。
“他们去哪里?”裘怡好奇道。
“去洛河畔观龙舟赛。”苏氏淡淡道。
每年端午,京中便有赛龙舟的活动,最先是民间自发组织,因为观看的人多,竞争性大,规则不全,还引发过一些事故,造成了很负面的影响,后来官府索性禁止民间组织龙舟赛,而是统一由官府发起,官府组织,官府制定规则,官府维护秩序,就很少再有严重事故发生了。时长日久,端午龙舟赛就成了京城固定的一项活动,也是除了元宵观灯之外,最热闹的一项活动。
“母亲,我们能去看吗?”裘怡眼睛发亮,分明就是爱热闹的性子。
云姨娘轻拍她的头,道:“莫胡闹,咱们家去,得先安顿下来。”
小小的女童不懂得生母心中忧虑,夫家住不得,夫人的娘家又岂是善地,虽说太夫人一向疼爱苏氏,如今的伯爷也与夫人自来兄妹感情极好,只是伯夫人申氏却不是个善茬,当年夫人未出阁时,就隐隐不和,如今夫人在外十年整,虽说与娘家书信未绝,却见不得面儿,哪里比得日日在跟前的,且太夫人毕竟老去,伯爷又管不得内院,此番归来求庇护,却是要在伯夫人申氏的手下讨生活,这日子好不好过还在两说,夫人哪里会有心思去看什么龙舟赛。
裘怡咬咬唇,不甘心的去拉裘慎的衣袖,道:“长姐也不想看吗?”
裘慎一派端庄,与苏氏毫无二样,淡淡道:“明年再去看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二姐。”裘怡最惧裘慎这模样儿,只好又去看裘怫,希望能得到二姐的支持。
裘怫冲她微微一笑,道:“我都听母亲的。”
裘怡顿时悻悻,心中老大不高兴,但面上却没有露出来,眼珠子一转,便笑嘻嘻的将裘怫从苏氏身边挤开,抱着苏氏的胳膊将头倚上去,道:“二姐说得是,我最听母亲的话,母亲也最疼我了。”
说着,又伸着脖子看着裘慎,笑道:“长姐,咱们说定了,明年一定要来看龙舟赛,和母亲一起,让母亲也散散心,好不好?”
裘慎听得她最后一句,面上也泛起一丝浅笑,道:“偏只你孝顺母亲,自然是好的。”
“那是,我最最孝顺母亲了。”裘怡埋头进苏氏的胸前,蹭来蹭去,像小狗一样讨着欢儿。
苏氏笑了笑,索性抱着她,道:“小磨人精,只晓得与人说好话儿。”
云姨娘便凑趣笑道:“她呀,就是一张甜嘴儿,夫人可别惯她,放她下来坐好,瞧瞧慎姐儿,多端庄,偏你一副猴儿样。”
裘怡勾住苏氏的脖子,道:“偏不,我就做个小猴子。”
这话逗得苏氏和云姨娘都笑了。
裘慎只冷眼瞧着,她这幼妹最会争宠,连母亲有时都道她是开心果,可是那又如何,终归,谁也越不过她在母亲心中的地位。可怜的不过是裘怫罢了,生母没了,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,可不就只落个“我都听母亲的”,便是这样,也挣不过裘怡那张甜嘴儿。
这样想着,她就扫了裘怫一眼,却见这女孩儿并没有被裘怡挤开的怨愤,只坐在窗边,托着腮,望着外头的景色,暖风吹得她的额发不停的晃动,神情一派的木讷呆愣。
装模作样,最是讨厌。裘慎眼中的厌色一扫而过,相比只会讨好争宠的裘怡,她更讨厌这个素日只会装做木讷,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裘怫。装什么装,有那样的生母,她才不信,裘怫的本性会是这样愚直无辜。总有一日,她会戳穿裘怫的面皮,教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。